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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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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將至,學期也走到了尾聲。

傅池楓和褚意身份特殊,過年期間有數不清的安排,將季知留在身邊有諸多不便,都同意將季知送回季家。

季知與外界脫節三月有餘,這段時間,也許是傅池楓跟季家人交代過,季家對季知失聯沒有半點表示。

車子在季家門口停下時,季知見到了久違的父母,他們不是來歡迎他回家的,而是特地前來迎接傅池楓。

季知垂著腦袋沈默地下車,站在傅池楓身旁,餘光看見父親諂媚地對傅池楓獻殷勤,傅池楓神色淡淡沒什麽表示,只牽著季知的手,讓季知帶他去房間。

季父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言語之中皆是恭維,傅池楓不喜有人打擾,冷聲道,“我有話單獨跟季知說。”

季父連連稱是,這才拉著季母下樓。

回到熟悉的房間,季知緊繃的神經終於松懈一點。

傅池楓隨意打量季知住過的地方,撥開季知長得有些蓋眼的柔順黑發,似是囑咐,又是命令,“這十幾天別亂跑,開學我會來接你。”

季知安靜地頷首,等不到傅池楓的下文,茫然地擡眼看傅池楓。

傅池楓的眼睛像海,深不見底,無論待在傅池楓身邊多長時間,他都看不清這片漆黑的海域,傅池楓親吻下來時,因為是在家裏,季知下意識微微側過腦袋,唇瓣就印在了他的臉頰,他見到傅池楓微微皺了眉,心裏泛起一陣寒意,主動湊上去向傅池楓索吻。

在他渴求傅池楓一個吻時,傅池楓讓他別妄想不該得到的東西,可當他不再需要時,傅池楓卻熱衷將情人般的熱吻強加在他唇上,唇舌交纏,分明應該是靈魂的觸碰,但季知卻只是機械地攪動著軟舌,嘗不到一絲絲情意。

傅池楓把季知的舌根吮得發麻,才拉開一條銀絲與之分開。

季知目送著傅池楓離去,樓下傳來談話聲,不多時趨於安靜。

只是一會兒功夫,季知就覺得很累,眼皮也打起架來,他最近嗜睡得讓他懷疑是不是得了什麽怪病,即使勉強想要保持清醒,也無法抵擋困意席卷。

剛爬上床鉆進被窩,他的房門就被大力打開,季禮大步闖進來,他不知道哪裏又惹惱了季禮,季禮對他一陣怒罵,用的詞匯都很難聽,翻來覆去無非是罵他是個不要臉的被男人玩的婊子。

若是一年前的季知定會覺得生氣,但現在他沒什麽情緒波動,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季禮。

“你別以為有傅少給你撐腰就了不起,”季禮踹翻他房間裏的垃圾桶,“全校都知道你是個什麽玩意兒,你害得我被人看不起,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哥哥。”

想來因為他的事情季禮在學校也沒少被針對。

真是風水輪流轉,季知難得地感到一點很細微的愉悅。

他探出個腦袋看著氣急敗壞的季禮,忍不住笑了一下。

季禮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怪異,繼而怒罵,“真他媽賤貨,連自己的弟弟都要勾引。”

季知任他罵,不曾反駁。

很快地季父就上樓將季禮拖走,言語間季知聽出傅池楓敲打過父子倆。

他沾了傅池楓的光,這還是十八年來第一次被維護,盡管一切的前提都是因為他有利用價值。

終於安靜下來了,季知瞧見母親還站在房間裏,她神情尤為覆雜,似哀似怨。

他困得睜不開眼,囁嚅著,“媽,我想睡覺了。”

母親半晌應了一聲,這才悄然退出了房間。

只剩下他一個人,季知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呼吸逐漸變得綿長。

不用提心吊膽被威脅、沒有不分時間的性愛、更不用害怕被推至大庭廣眾之下由眾人審判他的畸形。

如果能一直這麽睡下去就好了。

季知在家裏度過了幾天很安逸的日子,他不出門,也不見人,連吃飯都是母親端到房間。

有時候母親就站在他身旁看著他,兩人誰都不說話,季知沈默地把吃不出味道的食物往嘴裏送,吃完就坐在窗臺上看蔚藍的天——天也不常常是藍色的,大部分時候是灰色的,這個時候季知心情就會不太好,又忍不住想睡覺。

鈴聲響起時,母親正在收拾餐具,季知看著屏幕上的名字,難得產生一股羞恥感。

母親肯定沒有預料到阻止父親摔死他的十七年後,他竟因為這畸形的身體成為別人的玩物,他不禁想,母親會不會後悔留下他呢?

手機響過兩次,他都沒有接,母親也沒有離開。

他才發現母親老了,眼尾竟然有紋路,正想嘗試打破詭異的平靜,父親猛然打開他的房門,怒斥他為什麽不接傅池楓的電話。

家裏沒有監控頭,但有監工,季父赫然成為了傅池楓的走狗。

母親被父親拖走了,他的羞恥心也隨之消失不見。

傅池楓的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倒沒問他為什麽方才不接電話,只是慣例問他今天做了什麽。

他老實地回答,“吃飯,睡覺。”

周而覆始,沒有例外。

“還有呢?”

季知搖搖頭,遲鈍地想起傅池楓看不見他的動作,低聲說,“沒有了。”

好一陣的沈默過後,傅池楓掛斷了通話。

季知聽著刺耳的嘟嘟聲,再看向窗外,有點不高興地垂下腦袋。

天怎麽又是灰色的呢?

大年初三晚上,季知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見歇斯底裏的叫喊,他被驚醒,慢騰騰地挪下床,打開房門,母親的哭喊聲愈發清晰。

“他再怎麽不好,也是我的孩子。”

“我聽見了,他睡覺的時候在喊媽媽。”

“這天底下為什麽會有我這樣的媽媽?”

“會有哪一個媽媽那麽狠心,讓兒子給別人當情人。”

季知握著門把的手一點點絞緊。

他又聽見父親理直氣壯的反駁。

“他跟了傅少褚少有什麽不好,多少人想要都趕不上,他有什麽好挑三揀四的。”

“你生了這樣一個東西出來,我沒掐死他讓他活到現在已經對他太仁慈了。”

“有誰會看得上他,你還想他以後娶妻生子不成?”

至親之人將他當成商品衡量,季知痛得直不起腰。

他瞧見母親跌跌撞撞地跑上樓來,一把撲上來抱住他。

“媽媽對不起你,你別怪媽媽,季知,季知......”

季知任由她抱著,他覺得這個女人懦弱又可憐,可他又何嘗不是走上母親的老路?

他不要成為第二個母親,一輩子依附著別人而活,沒有半分主見與自我。

母親還在喊他的名字。

他抱住母親,澀聲說,“媽,我想聽你叫我小知,就像喊弟弟那樣,你沒有這樣叫過我。”

母親撕心裂肺地哭起來,用力地擁緊他,滿足他微小的願望。

終於聽到夢寐以求的稱謂,季知竟不覺得高興。

需要親口去求的東西本來就不屬於你。

母親對他有憐憫、有愛惜,但追究敵不過刻在骨子裏的懦弱與偏心。

這些眼淚與後悔不過是為了減少自己內心愧疚感所衍生出的無用同情,可仍舊讓在無邊大海裏漂浮的季知感窺見一絲暖意。

轉瞬即逝的愛,適用於麻痹絕望境地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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